十一月底那场生日聚会见缝插针地分流了高二的压力，然而压力这种东西就像空气，你挥一拳头是打不跑的，只得眼睁睁看它卷土重来，虽悄无声息，却惊天动地。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临近期末，考试也一天比一天多。进入十二月份，秦双害了一场感冒，起先不过流流鼻涕，渐渐鼻子发堵被迫用嘴巴呼吸，睡一晚喉头火烧火燎的，顺理成章开始咳嗽。好在没有发烧，吃了药，连喝了几天姑父煮的姜葱汤，昏昏沉沉又应了周霈前阵子说她的话——像个霜打的茄子。
秦双在桌兜里备了塑料袋，每节课下都成袋成袋地扔鼻涕纸。这日下课她扔垃圾回来，周霈递来保温杯，已经替她接满了水。
“开水对着矿泉水给你冲了点蜂蜜，可以直接喝，温的。”
秦双喝了一口，点点头：“谢了啊。”
“你喝完，我再去给你接一杯。”
“不用，感冒了又不是腿断了，回头我自己去就好，现在也喝饱了。”
“我听说感冒最严重的时候就是快好的时候。”
“我只知道吃不吃药都得一星期，下次再不吃了，害得我总是打瞌睡。”
“前阵子沈佳病怏怏，最近她好了又换你。你们可是号称流血七天而不死的生物啊，一个感冒病毒算什么，多喝水多睡觉，过两天就好了。”
秦双闻言看了看前排的沈佳，她正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看书，论气色是比自己这个鼻子堪比猴屁股的人好多了。
“我记得沈佳说她最讨厌春秋，一个阳光明媚，一个硕果累累，都让人觉得不真实，反而没有希望，所以她在春天过敏住院，在秋天贫血休养。而冬天是她最喜欢的季节，她就满血复活了，她最喜欢冬至，那天黑夜最长白昼最短，看似是一年当中最黑暗的一天，其实却代表着之后的每一天都白日渐长，她说黑暗中的光才叫希望。我呢刚好相反，我最讨厌冬天了，除了冷就是冷，尤其下雪的时候，所以我现在感冒了。也许过敏、贫血、感冒这些都是表象，我们只是得了季节综合征而已。”
周霈用手挨了挨她额头：“你没发烧吧？”
秦双本能得躲闪，对这种亲昵有点吃惊，也有点不好意思，周霈看她这般模样，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没……”
秦双连忙打断他：“没事没事，我没发烧。”
“没烧就好，真怕你烧傻了考不上X大。”
“别说烧傻了，我就是正常发挥也考不上X大。”
“那请你务必超常发挥一下，咱俩不是说好了吗，君子一言。”
“我才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而且我什么也没答应。”
“那你有心仪的学校吗？”
秦双摇摇头。
“这不就结了，既然没，暂且定个X大怎么了。等你有了心仪的院校再说吧，在这之前我就当你朝着X大奋斗了昂。”
“语文老师教导我们，人不能好高骛远。”
“语文老师也教导我们，人不能妄自菲薄。”
窗内的人聊得热闹，窗外的人被猛劈一掌。
“靠，要死啊。”卷卷炸毛。
“你现在变态得厉害，已经开始扒窗偷窥了。”孙攀远远看了一眼窗里的秦双，把卷卷引到教室前的大松树下。
“偷窥？我这是光明正大的看戏。秦双和周霈最近太腻歪了，下课我路过他班十次，有八次俩人都你侬我侬的。”
“戏是谁，沈佳改名叫沈戏了吗。”
“滚蛋，你这会跑来干啥？”卷卷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
“拿着，我们下节课班头来查手机。”
“这么变态？关机了也不行。”
孙攀用看隔壁村口二傻子家旺财的表情看他：“要可以我犯得着跑一趟。”
“难不成还翻包啊，这算侵犯个人隐私，投诉她！”
“真不知道杨青彤高一时怎么在她手下生存的。”
“要怪就怪你小叔，非要把你整到文一去，损人不利己。你什么德行你叔不知道啊，好像扶一扶就能上墙似的。”
“滚。”孙攀跟他拜了拜，转身就走。
卷卷扯着嗓门喊：“什么时候给你啊。”
前面那家伙头也不回，轻飘飘出一句随你的便。
卷卷拿着手机心痒了一天，他觉得这是个特别好的机会，假以孙攀的身份来给沈佳发发短信，借此套出些一二三。他冥思苦想草稿都打好了，突然想到沈佳在校一定关机，立刻泄了气。他感觉自己像个报国无门的新青年，空有一腔热血，就是没地儿挥洒，咚的一声把手机丢进书桌，将气血都撒在手机上。这一摔让他摔出了灵感，上学关机，就等放学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嘞，手机今晚不给潘安了，反正他这学期走读，碰不见也不赖自己。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学，卷卷兴冲冲跑去隔壁班，用他不甚灵活的大脑计算着能碰见沈佳的概率。这学期沈佳偶尔会留校吃饭，这让他倍感欣慰，因为学期初他曾劝沈佳像秦双学习，下午放学来食堂吃，节约时间不说，大家一起也热闹。卷卷知道她不回家要么因为弟弟生病，阿姨陪后妈一起陪诊照顾病儿，无暇做饭；要么她爸的朋友设宴恭贺“沈府添丁”，阿姨陪后妈一起赴宴照顾幼儿，无暇做饭；甚至因为秦双吹耳边风。反正怎么着都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但他还是成就感爆棚，坚信自己的话在沈佳浩海般壮阔的心里一定打起过些许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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