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音捏了捏手里的骨鞭，皮笑肉不笑。
安娘忌惮地看了谢灵毓一眼，缓缓起身朝他见礼，转而轻步上前直视墨荀。
“墨寮主不在桃源长大，不知其中缘由也在情理之中。”
墨荀神色微变，这话听着就知道要反击了。
果然，安娘目光在谢凤嫣等人身上逡巡了一圈后缓缓道，“诸位可知为何桃源三位寮主皆为寮主，而顾寮主却被奉为守山寮主？”
此话一落，桃源众人神情各异，就连大寮主顾秉淳也只是沉默了片刻，转身坐回了座位。
墨荀哪会知道其中缘故，但这话题是他自己挑起了的，就算现在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也只能任安娘继续说下去。
安娘目光沉静，“十三入六品，一剑劈山门。桃源原本并无仙山，顾寮主破境六品之日与天雷对抗，那日的雷电和剑气斩断了原本覆于仙山的沼泽和迷雾，它原本只是座无名的荒山，是仙山弟子为了让桃源后人永远记住他们十三开天门的绝世寮主才将荒山命名为仙山。”
墨荀神色微变，饶是他再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仙山竟还有这样一个故事。
墨舟握剑的手再次颤抖起来，十三入六品？
墨黛见墨荀气势明显弱了不少，思忖片刻帮腔道，“那又如何？桃源是谢家留给你们的福源之地，几百年前你们先祖在这兴起的一砖一瓦都是谢家恩赐，没有先人积攒又何来后世繁荣？难道她不是食桃源米粟长大的？”
“墨黛！”墨荀原本还在想该如何应对，不想墨黛突然一顿抢白，墨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墨黛触及墨荀眼中的冷凝微微一颤。
墨荀小心看向谢灵毓，见他波澜不惊的眸光已经染上的厌恶之色顿觉大事不好。
主上性子难以捉摸，但有一点他琢磨的很清楚。
主上有厌蠢症。
方才墨黛那一番发言简直是在败坏谢家先祖对桃源的恩情。
桃源已经自治百年了，这几百年他们一直在为陈郡谢氏效力，先祖们的恩情先人们已经还了。如今谢家能约束他们的便是一份恪守在心里的契约精神。
这种契约可以坚韧无比，也可以在瞬间土崩瓦解。
上位者御下讲究的是恩威并重，既要让他们惧也要让他们敬。
而墨黛却反复在提及谢家先祖的恩赐，可后世守祖荫能蔽几时？
况且若是不知仙山的故事也就罢了，现在仙山的故事摆在眼前强行拿仙山开刀已经不适合了，便是要立威也只须得名正言顺，逆民心祸乱终起。
“哼！”顾妙音甩着手中骨鞭，慢慢踱步走到墨黛面前。
墨黛惧她，目光闪烁连退几步。
顾妙音略有惋惜说道，“你们果然不懂桃源的规矩。在桃源，孩童过了七岁便要学会自力更生，入山间狩猎也好，下江河捕鱼也罢，哪怕你愿意荒废练功的时间耕地都行，反正境中不发放粮食，你想不饿肚子只能靠自己。”
墨黛脸色一变求助看向墨荀。
墨荀乍听桃源的规矩难以置信看向大寮主，大寮主神情淡淡，“桃源不养废物，若是连自己都养不活便不配做桃源弟子。”
墨舟静静垂下眼，这里与西蜀兵寮的人情风貌大相径庭。
凡入西蜀兵寮的少年皆会经历一次天赋考验，留下来的人会得到寮中师长倾囊相授。如他，天赋测验被兵寮定为天人武者，入西蜀便拜入墨字寮首剑门下，十年练剑不理俗世。
齐昭沉默片刻站起身，先向谢灵毓拜礼后侧身看向墨字寮众人。
“桃源共四寮，仙山、盘山、长留、赤水，其中盘山赤水弟子多为桃源守山先人之后，长留乃是百年前王军羽林之后，唯有仙山弟子皆是流民之后。”
“他们并非天资奇纵者，许多人因常年无食果腹连一块十斤的砖都搬不动。便是天赋远不如常人他们如今也长成了可让天下诸侯闻风丧胆的天兵天将。”
“那日主上围困新阳，仙山弟子舍生殊死搏斗可曾有一人退过怕过？若是这样都不算忠心那齐某就想问了？到底何为忠心？难道如墨寮主这般事事挑拨，欲意蒙蔽主上的就是忠心了？”
墨荀神色一凛暗叫不好。
谢灵毓眸光淡淡扫过墨荀，目光愈发淡薄。
眼看墨字寮被桃源逼的步步后退，谢凤嫣紧紧握拳，半晌后松开指尖。
她踱步上前看向桃源众人。
“主仆之谊尽忠职守乃份内之事，我谢家养桃源百年，家主蒙难你们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竟不知天职本份之事也能拿来炫耀？你们这是要挟恩迫主？”
顾秉淳眼见装聋作哑不下去了，立马起身拱手道，“谢娘子言重了，齐寮主只是一时口快，桃源境并无胁迫主上的意思。”
谢凤嫣面色缓和了不少，“我想也是，诸位寮主有同袍之谊帮着承情两句也在情理之中。方才来请我的婢女说大寮主请我来是要给我一个交待，那就不要扯远了，只说仙山那日安素冲撞我一事该如何了结。”
顾秉淳低头瞥了谢灵毓一眼，温声道，“谢娘子可有主意？”
谢凤嫣肩膀微抬，眸中隐隐透出贵女的傲气，“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便让安娘与我认个错此事就罢了。”
不等顾秉淳开口，顾妙音直接一鞭甩了过去。
她鞭法刁钻带着雷霆之势，谢凤嫣还未反应头上珠花就被顾妙音打散了一地。
“啊啊！！”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尖声抱头蹲在地上。
墨荀墨舟也没想到顾妙音这么猖狂，当众就敢对主家娘子挥鞭，两人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护在谢凤嫣身前。
彼时桃源众人也变了脸，纷纷站立。
大寮主怒不可遏，“竖子！你要造反不成？”
始作俑者慢慢撩开眼睑，盯着手中的满翠步摇，“方才我瞧着就觉得眼熟，还以为是看走眼了。”说罢，她转头走到安娘面前，将手中牡丹步摇轻轻簪入她的发中。
谢凤嫣原本又惊又怒的眼神顿时一怔。
安娘眉眼不动。
顾妙音静静看着安娘，略有深意提醒道，“跟你说多少遍了？自己的东西要看好。”
跌坐在地上的谢凤嫣忽然想到什么，一脸愤怒，“你……你们欺人太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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