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鹈鹕宫内又在夜半响起那女子的歌声。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更有甚者，还说自己看到有一妙龄女子在月下起舞，风姿绰约，可是那一身单薄的装扮不合时宜，所以宫内的人更是觉得，定时良妃娘娘魂魄不安，又出现在了这里。
“魂魄不安”，萧悟生脸色阴沉地听完王侍人的回禀，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几个字。突然，他将端在手中的药碗狠狠砸在了地上，怒不可遏地说道：“给寡人彻查！看看到底是谁生出这些流言蜚语！”
“诺，圣人息怒，圣人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王侍人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应着，坐在一旁的萧湛倒是显得淡定异常。
自从这琴音时不时地出现在宫里，萧悟生就被折磨得夜不能寐。起初是真的抱着些再见佳人的期望，随着时间推移，这些许期盼或许已经化成了恐惧和猜忌了吧。
萧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萧悟生，眼中现出一丝嘲讽的神色。他的这位好父亲，他是最了解不过的了。
“父亲，索性便让那些驻守在鹈鹕殿周边的宫人还有禁卫军撤了吧。守了这么久也未曾找到良妃娘娘的踪迹。既然如此，倒是不必再刻意守在那儿。等过了这一阵子，这些不着调的传言自然也就没有了。”
萧悟生盯着自己的这个沉着冷静的儿子看了半晌，这才缓缓道：“王有福，你听到四皇子说的了，便照他说的去做吧。”
“诺，奴才这就去办。”王侍人听到萧悟生的吩咐，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告退之后，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往鹈鹕宫行去。
王有福离开之后，萧悟生依旧没有将自己的视线从萧湛身上挪开，“阿湛果真是长大了，考虑事情也周全了。”
“圣人谬赞。”萧湛站起身来向萧悟生行礼，表现得极为恭顺谦卑，“儿臣只是想要替圣人排忧解难。”
“你是个好的”，萧悟生沉默半晌，缓声说道，“阿湛，而今寡人身边，便只有你一个皇子了。之后的很多事情，终归还是要落在你身上的。”
萧湛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应承了下来，见萧悟生没了别的吩咐便躬身退下了。萧悟生若有所思地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房间，“他倒是表现得很淡然，那宠辱不惊的模样不像是装的。”
王侍人听了他的话，笑眯眯地应道：“圣人青眼有加，润王平日里办事确实很稳当。”
这句话看似答非所问，却最是稳妥的。萧悟生似笑非笑地侧过脸来看着王侍人，“你这个老东西，最是滑头。”
从出了内殿之后，萧湛便面无表情地行走在风雪之中。易了容的飞云默默跟在其身侧，直到回到王府之中，才对萧湛道：“今日他是什么意思？”
“他在试探我”，萧湛甫一落座，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现下所谈的这些人和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觉得鹈鹕宫里的那些诡异之事或许是我做的。以前他可能没这个想法，可是自从那个流言出来以后，他便有了这样的疑心。就连最后他说的那句话，也是在试探我。看我是否有不臣之心。”
飞云沉默了一会儿，见萧湛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现在想要如何。”
很显然，他已经默认主动权在他们的手里了。只是他不确定，萧湛是否要走出这一步。
萧湛伸手拿起放在手边的热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又缓缓将之放下，“圣人已经愈发多疑，这个冬天也比往年冷。”
他话音刚落，细细密密的雪花又无声无息地飘洒下来。萧湛看了好一会儿雪，就在飞云觉着，自己今日大概又不会等来一个答案的时候，那清冷的嗓音又在这静谧的房间里响起，“有些人，是应该去见上一面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飞云一愣，随即应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因着萧湛的这一句话，飞云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多年以来，他毫无怨言地守护在萧湛身边，只为了他今天的这一句话。
飞云离开以后，萧湛一人坐在屋中。天色逐渐昏暗下来，窗外风雪依旧，偶尔会有些许雪籽飘洒进来。萧湛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眼睛酸涩，这才低下头来闭目养神。又过了一会儿，当他缓缓睁开眼睛复望向窗外时，他的眼中已是一片冰冷，不再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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