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好。”凌蕊志心中一动，顿时看出龙中堂有分手之意，忽然感到一丝不安，于是故作不懂似的一口回绝，转而岔开话题，满怀关切道：“哥，你不是和王三叹约好不见不散吗？怎么还不去呀？”
“啊呀！我又忘了。”龙中堂猛然醒悟，正欲撒腿飞奔，却一眼看到姚老五的馒头房，不由心中一动，随口问道：“还有银子吗？”
“没啦。”凌蕊志大感诧异，随手从兜里摸出几枚金瓜子，伸到龙中堂面前：“金子行么？”
“当然行啊。”龙中堂伸手拈起两枚，不无自嘲道：“虱子多了不咬，账多了不愁。反正已经欠你很多了，再多欠二十两也不打紧。”
“对对对。”凌蕊志嘻嘻笑道：“反正我爹随便我花钱，也算杀富济贫吧。可是，大半夜的，救济谁呢？”
“喏。”龙中堂抬手指向馒头房，却又猛然想起华家姐弟，五味杂陈道：“欠他二十两，不知以后会不会再来，今天就还给他吧。”
凌蕊志顺势望去，看清馒头房的招牌，微微一怔，蓦地醒悟，脱口问道：“是不是打文英的那小子？”
“唉！”龙中堂叹息一声，怅然道：“不管怎么说，说过的话总要兑现。”
“岂有此理。”凌蕊志气得七窍生烟，愤愤不平道：“这种无赖，讲什么承诺？只怕他自己也不敢想啊！”
“他是他，我是我。”龙中堂苦笑道：“不能因为几两银子，让我说话不算，稍存遗憾。”
“你！唉！书呆子，迂腐不可教也。”
凌蕊志大为不满，恨恨嘲讽两句，却也无可奈何，怏怏不乐地跟着龙中堂来到馒头房门前。
龙中堂正想敲门，忽觉不妥，缓缓缩手，迟疑问道：“深更半夜的，敲门还债，合适么？”
“当然不合适啦。”凌蕊志正不想让他还呢，顺势笑道：“那就改天再来吧。”
“不行。”龙中堂摇了摇头，抬头看看房顶，商量道：“给他放院中吧。”
“哼！”凌蕊志不满揶揄道：“只怕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是您老人家来还债，还以为天上掉金子呢。”
“给他留字说明。”龙中堂正欲飞身上房，又不想让凌蕊志跟着劳烦，于是关切叮咛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好吧好吧，一块去吧。”
原来，他话说一半，却见凌蕊志已经率先飞身上房，只好戛然收住话题，随着飞上房顶，不无自嘲的解释道：“让你一直跟着辛苦，过意不去。”
“哎哟，哥还真是善心人，小妹感激不尽。”凌蕊志打心里不高兴，阴阳怪气地回应一声，心中却暗自好笑，悻悻暗想：想趁机溜走？门儿都没有。给我耍心眼，你还嫩点。
龙中堂听着凌蕊志的冷嘲热讽，知道凌蕊志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倒也不以为然，默然一笑，正欲跃上屋脊，忽听院中传来一阵呵呵大笑，不由惊讶道：“这家伙，起这么早？”
“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凌蕊志已经跃上屋脊，顺声望去，只见对面的倒座房门窗大开，屋内灯火通明，冲门摆着一张小桌，两个三十多岁的彪形大汉正隔着小桌相对而坐，举杯相碰。
“左边有胡子的是姚老五，右边那个想必是他的客人。”龙中堂无声无息地站在凌蕊志身边，轻声介绍道：“这倒省事儿了，给他打个招呼，把银子扔给他就是。”
“别慌。”凌蕊志一把拉住龙中堂，神秘兮兮道：“大半夜不睡，听他们说什么。”
“怎能听壁角？”龙中堂大感不满，婉言劝道：“喝酒之人，胡言乱语……”
“你看你看。”
龙中堂话没说完，不仅被凌蕊志打断，却也惊讶看到，姚老五和客人一饮而尽后，姚老五忽然从怀里摸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满面堆笑地说着什么，缓缓地把银子推到客人面前。
龙中堂虽然有些惊讶，却也不以为然的猜测道：“这有什么惊讶的？或许客人是来借钱的吧？”
“难说。”凌蕊志疑惑道：“这两锭银子，至少上百两，他一个卖馒头的，怎会如此大方？他卖一年馒头，能赚几两银子？”
“嗨！管人家的事儿干吗？”龙中堂生怕再生事端，急忙劝道：“你可别乱来，我去送钱，然后……”
可他话没说完，凌蕊志已经飘身落地，还回身冲他摆了摆手，嘴里似乎小声说着什么。
龙中堂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却又不能大声喊她回来，猛又想起和王三叹的约定，不禁又着急又懊悔，心想：真不该和这丫头一块来，等这事了结后，真要远离这个不听话的惹事精。
可一念至此，他又觉如此想法有些不近情理，甚至还有点过河拆桥的感觉——不管怎么说，这一天一夜之间，她们母女不仅联手救过他，还花了人家一百多两银子，而且现在，手里还攥着人家的两枚金锞子，心里却想着尽快远离人家，实在太不厚道了。
“砰”！
一声轻响，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他急忙定睛注目，只见正在喝酒的姚老五似乎和客人起了争执。
客人一手摁在桌上，隐约听见他非常愤怒地高声质问道：“我大老远的来看你，帮你那么大忙，几两银子就想打发吗？”
龙中堂听得好笑，暗自忖道：找人家借钱，还嫌给得少？真是啥人都有。不过这种无赖相争之事，有什么好听的？蕊儿真是没事闲得。
想到这里，他不由看向躲在门外阴影中的凌蕊志，却见凌蕊志正冲他连连招手，分明是让他过去。
他更加烦躁，却又无可奈何，心想：过去就过去吧，正好给姚老五还钱，然后马上离开。只是，翻墙入院还钱，似乎不是多么光彩，只怕还要费一番唇舌才能给姚老五解释清楚。
心中思忖着，他飞身来到凌蕊志身边，正要说话，却见凌蕊志竖起手指轻嘘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旋即神色凝重的小声叮嘱道：“稍安勿躁，很快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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