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议事堂后，两人相执着手正欲暗中跟着赤枫尊者等人离开，恰好又碰见了符清。
不过看她靠近脚步，看来并非恰巧，许是有事相问。
升卿牵着郁眠的手硬是拐了两次，还是被拦住了。
她没有和符清已然和解的记忆，脑海中有的只是她一时意气，绝交两百年后，忽闻青竹山主陨落，由灵芙继任青竹山主。
符清陨落那日，她还在外与妖兽厮杀，归来之时一切落定，连那悠扬的钟声都未曾听见。
满山的青竹轻轻摇曳落下，在那人简陋的坟头洋洋洒洒下众多竹叶，她再也不会轻慢抬手捻开，更不会一身修长青裳，低头研学秘籍。
只是静悄悄的，和未曾相见的前两百一样静悄悄的……
她无法在坟上闻到师姐的气息，因焱毒焚化，一身坐骨化尘。
不过是一具衣冠冢。
那一月，她隐在暗处，缠绕在竹枝干上看了许久。
看见鹿无且来忏悔，大师姐、月琼来吊唁，也看见她那个一手养大的徒儿默默流泪，在酒醉之后吐露情愫爱意。
但那只是冰山一角，升卿看得更多的是无尽的，凛冽的风声，将四周的竹叶吹得簌簌作响，这是符清喜欢的环境。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在意，只是回想起过往遭遭，竟清晰的不可思议，忘不掉……
如今重来一生，知晓她躲过那一遭的劫难，重新活过，心中多是庆幸。
但更多的却是不知如何面对，因此这样数日，明知她还活着，却未尝敢去见一面。
“小师妹，这是要领着小眠儿往哪处去？”符清长腿一迈，拦在了两人身前，上回见面已然三两月前，她修为成功突破化神。
彼时说来祝福，怎么今日反倒躲闪了呢？
郁眠：“五师姐，你成功突破了，恭喜啊！”
“还是小眠儿眼力好，怎么今日小师妹见了我，反倒躲闪起来？”符清伸出手拍了拍郁眠肩膀，浑身气息凝练沉稳，丝毫不像是刚刚突破的模样。
稳定得有些不可思议。
升卿哑然，知晓躲不过之后，只得抬眸对上，跨越两世再见这张面容，竟一时无语凝噎。
“师姐…”她乌沉的眼眸微微颤动，分明是欣喜的，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的记忆里，两人上回见面是她放下狠话离去，此后一别经年，横跨两生。
“怎了这是？”符清虽是块木头，但好歹也和升卿相处过数百年，再迟钝也能看出点异样来。
此刻的小师妹着实有些不对劲，这目光，倒有些像是当初青竹山头回领着小眠儿来时的模样。
带着别扭、躲闪，却也难掩喜色。
郁眠赶忙打圆场，一通胡言乱语搪塞过：“她…她昨晚没睡好，五师姐可有什么事？”
升卿回过神来，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只是五指还紧紧攥着郁眠的手，语气罕见认真，声线有些紧张得发冷硬道：“嗯…许久未见师姐。”
若是不相熟之人，兴许还会觉得升卿此刻情绪不好，实则恰恰相反。
“倒也不算久，不过三两月…”符清没洞悉她的异样，而是转头询问道：“小眠儿上回的符箓修的如何？”
“啊…符箓。”郁眠卡壳了，她被带着整日在海面上与魔兽缠斗，也没有时间去修炼符箓，如今就看了几张。
心虚一瞬，“五师姐，我定寻时间细细瞧看，能否再央些时日。”
“倒也不急，此番来寻你，是因上回走的急，想问那两句小心何意？”符清特意还拉长了突破时间，将修为巩固踏实，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郁眠不知道有关魔界少主这事能不能说，天道会不会劈她，犹豫了一下，只道：“五师姐可多注意身边之人。”
升卿顷刻“意会”到，想起前世自己瞧见符清的徒儿在醉酒之后表露的心意……
目光落在符清身上时，顿时多了一丝瞧乐子的兴味，缓缓开口道：“师姐可多注意些徒儿。”
符清恍然，莫不是需要芙儿小心些，看来自己确实要多注意些徒儿，以防不测。
三人告别后。
郁眠扯了扯升卿袖子，询问道：“你怎么知道要灵芙师姐多加小心？”
升卿疑惑，她何时说要让那个弟子多加小心，她是要符清多加注意，自家徒儿对她有非分之想。
“本尊并未让那小师侄多加小心，是让师姐小心些。”
“五师姐小心什么，她如今修为化神初期，又在宗门内，怎么也不会有危险吧？”
“本尊何时说是危险了？”
“不是危险，那小心什么？”郁眠眉头一皱，灵芙那样端正的人，看起来比五师姐还要文古，怎么也不像是会害自己师父的吧？
升卿浅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意，那眼神直直落在郁眠身上，在她面上扫视一圈之后微微眯起，再轻一挑眉。
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郁眠被这赤裸裸的视线看得面色一红，随后脑子好似任督二脉被打通开一般，某个不可置信的想法从脑海中升腾起。
“你是说她喜欢五师姐？！”
不可能吧？！
灵芙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冲师逆徒的模样，最多就是格外孝顺，为师父殚精竭虑，吃穿住行，生活起居，一手操办……
郁眠抬手捂住脸，等等等等！
似乎是有点那味道……
什么温水煮青蛙式温柔徒儿，与她的木头师尊！
“那咱们…”郁眠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算了，还是不说了，看她们两个人的造化吧。”
“但是五师姐一看就是不开窍，她这算不算是养徒成患？”郁眠终于体会到，别人听见自己和升卿在一起时候的震惊感了。
满脑子都是，不可能吧？
但是好像又很合理！
可是…但是…这…！
升卿还是第一次看见郁眠在自己面前表露出这样鲜活的情绪，就像是完全依赖着，信赖着自己一样。
她只目光微垂，落在郁眠那一脸纠结、懵逼、好奇、不可思议的面容上。
原来她在‘你’面前一直是这样的吗？
真好啊，像是一抹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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