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铁与青石板相撞的火星子,在宫门前的照壁上跳成碎金。
麴云凰的指甲几乎掐进牛俊逸的腰侧——他的玄色外袍早被血浸透,左袖的伤口还在渗着暗褐的血珠。
可他的脊背依然绷得笔直,握缰绳的手稳得像铸在马背上的青铜,连马儿喷着白气人立而起时,都没晃半分。
"停!"
八杆红缨枪"咔"地交叉在朱雀门前。
守门的金吾卫中郎将王雄把腰牌往灯笼下一照,刀疤从左眉骨扯到下颌:"圣上口谕,今夜宫禁森严,闲杂人等——"
"闲杂人等?"牛俊逸突然低笑一声,血珠顺着他下颌滴在王雄的银甲上,"王大人可记得,上个月十五,陛下在御花园赐你那盏翡翠玉盏?"
王雄的瞳孔缩了缩。
麴云凰的玉笛在掌心转了个花,笛尾的红穗扫过牛俊逸的手背。
她能感觉到他脉搏跳得像擂鼓——不是因为伤,是急。
东南方的火光已经烧到了承天门的飞檐,龙涎香混着焦木味灌进鼻腔,连宫墙里都传来宫人哭嚎:"延禧殿的楠木柱塌了!"
"王大人。"她突然开口,声线像浸了冰水的琴弦,"你可知曹权的密信里写着什么?
'罪证若入圣听,立启焚宫'——这把火,烧的是陛下的江山,还是你的脑袋?"
王雄的喉结动了动。
变故突生。
暗巷里的青瓦"哗啦啦"碎成一片,张杀手的柳叶刀裹着腥风直取牛俊逸后心。
他的黑斗篷在夜风中翻卷如鸦翅,三十六个杀手从瓦顶、墙根、门廊里钻出来,每人手里都提着淬毒的短刃——正是曹权豢养的"黑鸦卫"。
"阿凰!"牛俊逸反手将她推下马背,自己却因动作过猛栽向右侧。
柳叶刀擦着他脖颈划过,在宫门上劈出半尺深的裂痕。
麴云凰的玉笛抵在唇边。
这是她今日第七次使用"灵犀幻音诀"。
喉间的腥甜涌到舌尖,眼前浮起细密的金星,可笛声还是破云而出——那是《十面埋伏》的变调,每一个音符都像淬了钢的针,扎进杀手们的耳鼓。
为首的张杀手突然捂住耳朵,刀刃"当啷"坠地。
他身后的杀手们有的抱头打滚,有的挥刀乱砍同伴,有个年轻杀手甚至一头撞在宫墙上,额角的血溅在王雄脸上。
"走!"牛俊逸拽住麴云凰的手腕往门里冲。
王雄的红缨枪还横在那儿,可他盯着染血的手背,竟鬼使神差地挪开了半步。
刚跨过门槛,牛俊逸突然停住。
他扯下腰间的羊脂玉佩,塞进跑过来的小太监怀里:"去御书房,把这个给李公公看。"又从内衫里摸出染朱砂的素帛和一叠密报,"这些,务必亲手交给陛下。"
小太监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的芦苇:"可...可曹相爷说今夜谁都不许——"
"你想看着陛下被火烧死?"牛俊逸的声音冷得能结霜,"还是想看着曹权把你的全家塞进乱葬岗?"
小太监猛地攥紧密报,转身就往内宫跑。
他的青布小褂被风掀起,露出后腰别着的半块碎玉——正是牛俊逸上月在市井救下的孤儿。
"牛公子!"
张杀手的怒喝从背后炸响。
他竟用刀背砸碎了自己的耳骨,此刻眼眶通红,刀刃上凝着黑紫的毒:"你杀我三十六个兄弟,我要剜了你的心!"
牛俊逸抽出麴云凰腰间的软剑。
他的左手还在渗血,握剑的右手却稳如磐石:"阿凰,去偏殿等我。"
"做梦。"麴云凰的玉笛点地,带起一片碎砖砸向张杀手的面门,"要打一起打,要活一起活。"
刀光剑影绞成一团时,宫道尽头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刘尚书的玄甲卫举着火把冲过来,银枪上的红绸在火光里翻卷如浪:"护驾!
护驾!"
张杀手的柳叶刀在牛俊逸肩头划开三寸长的口子,却在玄甲卫的枪阵逼近时咬牙后退。
他狠狠啐了口血沫:"算你们命大。"说罢一甩斗篷,带着残部消失在夜色里。
"牛公子!"刘尚书翻身下马,看见牛俊逸胸前的血,脸都白了,"快随老夫去太医院——"
"不必。"牛俊逸扯下衣襟胡乱包扎伤口,"陛下呢?"
"曹相正在御书房陪陛下。"刘尚书的白胡子气得直颤,"那老匹夫说火是逆党放的,还说...还说小姐是主谋!"
麴云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御书房方向翻涌的火光,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城南茶棚,牛俊逸剥着糖炒栗子说:"等你沉冤得雪那日,我要在朱雀门前铺十里红绸,亲自给你戴凤冠。"
此刻朱雀门前的红绸是血,凤冠还在匣里,可她的腰牌还在怀里——那是父亲当年的虎符碎片,刻着"忠武"二字的残章。
"去偏殿。"牛俊逸突然拉住她的手,"刘大人,麻烦你盯着御书房。"
偏殿的铜灯结着灯花。
麴云凰看着牛俊逸肩上的血浸透新换的素帛,终于按捺不住:"你早知道曹权会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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