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司凤仪这么说，天紫的目光猛然一黯，神色竟有些愤慨道，“奴家听闻东家亦是潇湘书院的老板，那本名扬天下的《石头记》也是东家所写，此事可当真？”
“你知道的东西还不少。”司凤仪莫名其妙的喝了口酸梅汤润喉解暑，却听她又说，“奴家以为，东家既能写出《石头记》这样的好书，便该同宝玉少爷那般将天下女子都视为明珠美玉珍之重之。而‘一品阁’最近确实吸引了不少姐妹入阁，奴家因此才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暗中来求东家拉我一把。不过奴家竟未想到，原来东家所思所想和所言所行并不一致，既然一切都只是为了商业利益，那奴家无话可说，东家全当奴家今日未曾来过吧。”
说完，天紫便撑着桌角站起身，竟毫不犹豫的转身要走。
司凤仪被她“东家”、“奴家”绕得有些头晕，反应片刻才意识到她竟是变着法儿的在骂自己为了商业利益故意打出爱惜女子的口号，实则并不像宝玉那样怜香惜玉，对天下女子珍之重之，还真是好口才，好烈性啊。
“等等，”司凤仪直到此时才觉得这丫头有些意思，即便在风尘里打滚多年，却还保留着原始的率真性子，而她自己也不是个弯绕的性情，所以一惯喜欢同心思单纯的女子做朋友，能够出淤泥而不染者凤毛麟角，难得碰到一个，她忽然有点想帮她了。
“怎么？东家是听不惯奴家说话如此直白吧？可惜没办法，奴家天生性情刚烈，不喜向人献媚，也做不来曲意奉承的姿态，自然没有流苏和水伶姐姐讨人欢喜。”天紫虽将脚步停在门槛处却并未转身，显然义愤难平，还未消气。
“可你比她们……更讨我的欢喜。”司凤仪苦笑一声，徐徐起身道，“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但你与现任的东家之间应该如何清算？”
“你说什么？”天紫一愣，转身时目光有些茫然。
“我同意你的条件，但你只有进入‘一品阁’才算我的人，我才会达成你的心愿，明白我的意思？”司凤仪的脸色逐渐深沉凝重，让天紫呆了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顿时喜极而泣的拜道，“东家放心，奴家必定尽快与‘天香楼’解除契约，到时定将卖身契交于东家手中。”
“那倒不必，你若入了一品阁，便可按照阁里的规矩办事，仍是三年之期，契约完后可走可留，我绝不勉强。”
“真……真的？”天紫十分愕然，以为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司凤仪却认真道，“我绝不食言。”
晚间，司凤仪睡得不太安稳，梦中似乎又和战贵妃的人杀成一片，不由夜半惊醒，浑身大汗淋漓。
已近盛夏之夜，夜虫的鸣叫格外响亮，司凤仪翻了个身却无法再睡，干脆爬起来去厨房提了桶热水泡澡，等身心都舒畅了才披衣走到院中，望着高高的院墙不由想起慕云琛来。
他最近倒是没再出现，这点司凤仪早已证实过。
那日受伤醒来，她便让六柒每晚无事多出去转转，确保宅子里的安全无虞，毕竟屋里住的都是女人。
六柒当然不晓得她的用意，但夜晚执守时更加用心，每晚都提着灯笼在院子外面转上几圈，如此才阻止了慕云琛深夜偷窥的举动。
司凤仪其实仍不明白慕云琛为何这么做，但她同战贵妃交过手后，已知此女不但胆大包天，而且心思歹毒全无顾忌，她觉得还是少惹为妙。
想到这里，她正欲转身回屋，忽觉身后刮过一道凉风，尚未回神就被个结实的怀抱拉进胸膛，少年深藏疲倦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凤仪，几日未见，你的伤可大好了？”
司凤仪的身躯莫名一僵，但她其实并不排斥这种温暖的感觉。然而，她还是转身将慕云泽推开，退后两步问，“殿下深夜前来，可有要事？”
自那日受伤从皇宫回来，司凤仪已有五日未曾见过慕云泽，今晚的他风尘仆仆，双眼也布满血丝，眼眶深深凹陷，黑眸亦蒙上一层薄尘，他像是刚刚执行什么重要任务回来，光洁的下巴在月色中透出层薄薄的青色胡碴。
被她推得心火乍起，慕云泽皱眉问，“怎么？没事我便不能来见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慕云泽忽然逼近两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问。
幸亏他还晓得抓左腕，否则牵动伤口，司凤仪肯定跟他没完。
感觉他的心情不是太好，司凤仪只好软下口气，“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见你如此疲惫，想劝殿下早点回府歇息而已。”
慕云泽望着她，眸光闪烁，半晌才声音沙哑的问，“凤仪，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心房砰然一跳，司凤仪的大脑陡然空白。
上次被他表白后，司凤仪尽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依旧与他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而慕云泽大概也因为某些因素没有对她步步紧逼，像是也没有把那次表白放在心上。
所以，司凤仪一直以为他们可以继续保持从前的关系，既不疏远也不亲密，如此甚好。
然而，慕云泽今晚像是非要挑破这层关系，非要逼她表态的意思，她最近又忙又累，真的没有心思谈情说爱，闻听此言难免有些烦燥不安，便甩开他的手问，“殿下，凤仪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夜半三更，孤男寡女不宜同处一室，您还是早点回府歇息。”
话落，司凤仪正欲开口唤六柒进来送他出去，慕云泽忽然朝她迫近，逼得她脚步连退，脊背刚好撞在身后的樱花树干上，少年立刻伸出双臂将她扣在怀中，他低头凝视她，黑眸微有怒意闪现，“祝凤仪，本王做了那么多事，无非是想护你一个周全，让你能够安心留在本王身边，再也无人敢再伤你。难道这几个月来，你竟从未有过半分感动，从未有过半分心动吗？”
司凤仪一窒，确实不知应该如何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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