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出去接水，顺便在外面透透气。
教室里坐了一个大班的同学，乌泱泱的一片，闷得她快喘不上气。
帽子早在老师上课时摘下。
温顺的黑发划过她脸颊，痒痒的，有点碍事。
但她没打算扎起头发，而是任由乌发挡住自己的表情。
陈见倚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空中盘旋的飞鸟。
一只，两只，三只……它们成群结队地遨游，甚至摆出一个人字造型。
“你在看什么？”正当陈见陷入自己漫无边际的思绪之时，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她的发呆。
陈见回头，正好见杨清越俯身平直盯着她。极具侵略性的眼神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却撞上了冰冷的栏杆，疼得她嘶了一声。
“你在怕我吗？”杨清越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他接连地发问让陈见无从答起。
没想到杨清越会出现在这里。
陈见默不作声地往侧边走了两步，和他拉大距离。那种强势的压迫感才有所缓解。
在她挪步之时，杨清越也轻眯双眸，打量着她。
取下帽子和口罩的陈见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憔悴。
她的眼睛有点泡，红红的，润润的，怎么看都是哭过的痕迹。
眼眶的乌青更是彰显着主人不妙的心绪。
再往下看，平时老是喜欢上扬的唇此刻也抿得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她很平静地望着杨清越，开口说话：“你怎么在这？”
在她出声的那一瞬，杨清越惊讶于她又沙又哑的嗓音。
以前她的声音又清又脆，哪里像现在这样，如同砂纸摩擦桌面，哑得有些刺耳。
“我想见你。”
杨清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坦坦荡荡。
“有什么事？”
陈见许是因为嗓子不舒服，每一句回答都异常简洁。
“我想问你，为什么那天提前走了？”
完全没有扭捏，杨清越开门见山。
为什么之后一直不联系他？
为什么躲着他？
杨清越眸色漆黑亮堂，眼神锋利冷锐，如凝成的冰柱聚在陈见脸上，等着她的回答。
“有点事。”陈见避重就轻，淡淡地说道。
原以为她还有后话，却不想关于这一周的冷淡和消失，仅仅三个字的解释。
挑眉看她，发现她仍然神色平平，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两人对视僵持。
宛如拿着拔河绳两侧的选手，谁也不肯先放手。
最终杨清越选择妥协。
他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当时有点生气，所以才会接了别人的水。”
陈见没有说话，仍然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淡淡地看着他。
“我生气你二选一不选我。陈见，我现在想再问你一次，如果我和肖迟南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杨清越索性不遮掩自己的心思，直直地问出口。
关于肖迟南，他真的很介意。
介意肖迟南和她独享的回忆。
介意肖迟南和她亲密的默契。
他讨厌不是唯一。
问题扔出的一刹那，陈见深深皱眉。她似是没料到杨清越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别闹，杨清越。”
第一次陈见对杨清越说了重话，语气里藏着隐隐约约的不耐烦。
“我没闹。”烦躁的表情缓缓恢复平静，在和陈见的无效沟通中，他变回了原本冷漠疏离的杨清越，“我是认真的。”
陈见没理。
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语气冷淡地说：“该上课了。你快走吧。”
“陈见。”
杨清越站在原地没动，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什么也没说。
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立在那里的杨清越，逆着光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陈见只与他对视两秒，很快移开了视线。
她别开脸，不愿与他对视：“过段时间再说吧杨清越。”
“我现在就想听。无论是什么，给我一个答案。”
他语气平静，却咄咄逼人。
“杨清越。”陈见转身，背对杨清越，沙哑的声音如尖锐的石头，磨在杨清越心上，咯出了血色的痛，“你走吧。这段时间别来找我了。”
她终究还是没有给出答案。
但决绝离开的背影深深刺痛了杨清越的眼。
他抿紧唇，定定地看着陈见推门而入的身影，没有开口挽留。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回到座位的陈见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她敛下眼眸，安静地拿过专业书。
却发现了一旁的瑞幸咖啡袋子。
“这是你的吗？”陈见手一顿，低声问身旁的女生。
“不是。”
女生忙着回消息，余光扫了一眼陈见指的咖啡，随口回道：“刚刚一个很帅的男生放你桌上的。”
“很帅的男生？”
陈见皱着眉重复了一遍。
“对。”女生点头，打字的手指飞舞，还不忘回复她，“就最后一排很帅的那个男生。估计是来陪女朋友上课的，以前从来没见到过。”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唇，回头望去，却只看见最后一排空出一个位置。
兀地，她想起了一个人。
“是这个吗？”
陈见调出一张照片，问。
女生瞥了一眼，肯定：“对，就是他。怎么，他是来陪你上课的？”
显然女生不玩贴吧。
她甚至不认识杨清越。
“不是。”
陈见摇头，不再开口。
沉默着拿过那杯咖啡，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她上学期提过一嘴，自己买饮料从不喝冰的，甚至连常温也不选，即使是夏天也会点温热款。
当时杨清越似是在低头看手机，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而此刻手中温热的咖啡告诉她，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记得。
吸管插入杯身，她抿了一口。
既有糖的味道，又有咖啡的原味。
又甜又涩。
在无人看到的瞬间，一直没有表情的陈见脸上缓缓落下一行清泪。
对不起，杨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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